作者:张雪珊 诵读:刘恩权
记忆中最深刻的过年,是雪花里酝酿的年味:温馨,祥和,热闹,香醇……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杀年鸡……”我的家乡是湘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九曲回肠的山路蜿蜒盘旋,在幽深的山林中时隐时现,纵横相连。冬季的山村更加多了几分宁静和冷清,只有欢快的童谣次第唱响时,恹恹欲睡的村庄才被唤醒,重新打起了精神:要过年了!
我家的房子是一栋普通的木质板房,清一色的木门、木窗,木板、木梁,独门独户坐落在一座向阳的山坡上。青山如黛,木屋恰似一双慈祥的眼睛,一年四季静看门前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每当轻盈的雪花飘进窗棂,金色的阳光从雪地反射进来,铺满整个厅堂,简朴的家庭顿时金碧辉煌,时光也变得生动起来。
“下雪了!下雪了!”童年过年,是从传唱童谣开始,也是一定要有雪花相伴的。晶莹剔透的雪花像一个个精灵,一个个伙伴,总是在年关如约而至,翩翩降临。那时,我们姊妹几个放寒假后,除了读书、做作业,每天都要帮助家里打柴、割草,看牛、喂猪,料理家务,打扫卫生。只有掰着手指头盼望过年的日子,才是最期待、最渴望的,也只有在冰天雪地中享受年味、放飞自我,才是最舒心、最快乐的。
作者和部分亲人在家乡新修的楼房合影。
所以,无论是谁最先感受到第一片雪花的信息,都要惊喜地欢呼,奔走相告。我们姊妹或者放下书本,或者丢下手中的活计,冲到屋旁的晒谷坪,一起仰望天空,凝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空中撒下来,像天女在散花,像精灵在舞蹈。她们亲昵地钻进我的头发,飞到我的脸庞,跳上我的棉衣。由于气温很低,不一会儿,我们的身上都积满了一层洁白无瑕的雪花,一个个变成了童话中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心中暖洋洋的,没有一丝寒意。因为我们知道,只要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就能带着板凳到厚厚的雪地里开雪车,还能和对面山坡上的伙伴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了!
大山里的雪花从不吝啬。一觉醒来,房前屋后的柴垛和草垛上堆满了积雪,附近的小路和田垅被白雪淹没了昔日的轮廓,远处的树林和竹林银装素裹。天空和山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仿佛冰雕玉砌,浑然一体。漫天飞舞的雪花,还在自由自在地挥洒慷慨,洋洋洒洒地涂抹华章。村庄里的小伙伴抓住难得的欢聚机会,在雪地中纵情玩耍,在雪花里放松身心,迎接越来越近的春天。
瑞雪兆丰年,红梅报新春。有了雪花,才有了更加丰富的年味。过年了,大人们不再为温饱犯愁,将打拼一年的艰辛卸下,把积攒了一冬的幸福集中释放,脸上多了愉悦的笑容,深刻的皱纹也舒展了很多。母亲在劳作之余,把慈爱一针一线缝进衣裳,纳进鞋底,为我们添置了新衣,缝制了棉鞋。父亲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秀才”,从工作单位回到农村务农后,仍不怨天尤人,忙里偷闲坚持学习,博闻强记。只有到了年关,才和儿女多了交流和勉励。特别是围坐在火塘边守岁时,总要认真询问我们的学习情况,讲解白雪的冰清玉洁、梅花的凌寒怒放,教育我们逆境不坠青云之志等做人的道理,深深的铭记在我的脑海。
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每年春节都要教我们写春联、贴春联。大年初一清晨,父亲把几个子女叫到一起,将事先准备的笔墨纸砚摆好,轻轻地将鲜红的纸张裁好、码齐,凝思片刻,便笔走龙蛇,将上联、下联和横批写好。我们一边端详,一边思索,然后小心翼翼将春联贴上门楣。鲜艳夺目的春联,映着雪后初晴的明媚,在声声欢腾的爆竹声中,昭示着美好的新年迈开了崭新的步伐。
上世纪80年代初,父亲落实政策重新恢复了工作。我们姊妹几个远离家乡求学、参军,或参加工作,或自主创业,各自在不同的岗位拼搏奉献,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进入新时代以后,祖国各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行各业蒸蒸日上,过年、守岁也被赋予了不少新的内涵。虽然现在再也没有回到山村过年,但是每每回味起那些雪花里的年味和场景,总会勾起我们许多美好的回忆,带给我们无限的温暖和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