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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墩上的流金岁月

来源: 作者: 编辑:赵绍君 2018-09-14 08:4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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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

  我的家乡河道纵横,是典型的江南水乡,207国道像一条轻盈的飘带绕村而过。门前的小河除了山洪暴发的夏季,大多时候清澈澄净,河底的鹅卵石跟水草中的游鱼历历可数。家乡的房屋多是依山傍水而建,河水自南而北日夜不息流淌。

  宽宽的浅滩上一排跳墩一溜儿从河东一直铺到河西,它们露出水面约一拳头深。从高高的河堤上俯瞰,它们像极了一群动物在河中饮水。经过流水的作用,跳墩居上游的前端深埋沙石中,末端则大半泡入水中。

  跳墩也称搭石、踏石或步石,孙犁在《白洋淀纪事》里就有“趟不完的冷水小河,蹬不住的冰滑踏石……”它们在浅水或河滩上按照一定间距布设的块石,微露水面,是祖辈沿袭下来的渡水设施。其实间距里有着很深的学问,间距太近会阻挡水流,而间距太远又很难跨越,所以跳墩的间距比我们平时步行的间距要大。在过跳墩时保持一定的速度才能安全地跨越,老人们常说的“急走跳墩慢过桥”就是这个道理。在跨跳墩的过程中,如果碰上猫狗之类的小动物,或是走在前面的人突然止步,那你十有八九会落入水中。夏天还好,北风一起,定是喷嚏连天,感冒发热。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跳墩是水乡特有的产物。记忆,仿若我们留在水中的倒影……夏天,我们坐在跳墩上,脚丫不停的拍打着河水,漾出一圈圈水纹;秋天,我和妹妹拾起一片片落叶,在落叶上刮了一道道指甲印,然后俯在跳墩上,让他们顺着水流漂到远方;冬天,我们双手撑着膝盖,在跳墩上弯腰看鱼翔浅底,看螃蟹争食。

  跳墩连山渡水,通八方,达四海。在水乡,只要有小河,有村庄田野的地方就一定有一排跳墩。它们是一串串跳动的音符,时刻拨动人们的心弦。跳墩简约朴拙,亦如母亲缝在我对襟上的纽袢,就这么缝合村庄与田野,山里与山外的翘盼。它们古色古香,质朴自然,别有情趣。这些散落在水乡的诸多跳墩,不仅繁荣了一方经济,还支撑起人们勇往直前的信念,同时也引渡着一段段平凡而精彩的人生。

  跳墩的两头,一般都连着挑水洗衣的码头,当火红的太阳照到河面的时候,就早有勤快的妇人们拎着大桶小桶的衣服在河边捶打起来。棒槌声里,更有心平气和的垂钓人,将长竿抛向柳荫下的深水,开始了一天悠闲的等待。

  生活,就像这九曲回肠的小河,谁不是踩着石头过河。因为造价低廉,把深水或近岸的大石往浅滩一挪便成跳墩。比起木桥或石拱桥,跳墩好似贫苦人家的孩子,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数块稍呈方形的石头,悠然地躺在小溪小河里,散落在萋萋芳草间,平实,淡然,安宁。犹如那乡村的人,犹如那山野的花。春去秋来,喜与不喜,爱与不爱,它都无悲,无乐,无寂,无忧,就如一抹浅淡的山水笔墨。

  不是水边长大的孩子,一般是不敢从跳墩上过河。在岸边还好,一踏上跳墩,就会头晕目眩,视线就会随流水一起翻滚,往往不由自主扑入水中。

  跳墩是一种特殊的道路,岁月的潮汐抹不掉,时间的流水冲不走。由于条件限制,跳墩只能单向行走。在过跳墩的时候,如果对岸有老人、孕妇或小孩,人们一定会招手,让其先行通过。“融三岁,能让梨。”这种谦让就是一种良好的公共文明。“耕者让畔,行者让路。”畔就是田界,种田的把田界让给对方,走路的让对方先行。古人尚且懂得谦让,鲁迅先生说:“中国欲争于天下,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立人”便是要完善人的思想和文明修养,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格物,致和,诚意,正心,修身。

  跳墩上有美,跳墩上有情,跳墩上有朴实的人生哲理。

  岁月不语,唯石能言。一个孩童蹦蹦跳跳地走着,靠近一看,竟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者了。不知在跳墩上走了多少趟,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跳墩还是时钟的指针,准确的记录着时序更替,跳墩的这头是春,那一头就是秋了。跳墩的那头是青丝,跳墩的这头是白发。

  一步踩一个跳墩,一步越一股水流。一步越一股水流,一步跳一个跳墩。

  (作者单位:新宁县公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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