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 八

　　可可，成为九井湾的小名人，完完全全是一“举”成名，此“举”又缘于“扎故事”。可可是沙井头完小二年级的学生，叫刘琪可，我与他同班；他长得秀秀气气，像个女孩子，大家叫他“可可”、“可妹子”。可可出了名，同学感觉也光荣。当然，也有人与他开玩笑，叫他“可可皮鞋”，因为穿皮鞋走路会“可可”响。当下，穿皮鞋“可可”作声的，少之又少，偌大的九井湾，只见一两个上了班急于找对象的大男青年，人们说他们是爱拽两个钱。

　　暑假中，听说人们“扎故事” 是来给火神菩萨过生日。人们大早就准备开来，大人们将些早选出来的小孩子，要分头装扮成老戏里的角色样，让几个角色，组成人们喜闻乐见的一个故事；然后将妆扮好了的小孩，一个个绑扎在按所需的样子弯好的铁棍棍上；铁棍棍牢牢的固定在一个用彩布围好的一小平台上，在锣鼓、唢呐声里，在飘飘彩旗簇拥下，几个大人肩抬平台就可走起来。大概是，一个地方出个故事，都一起到大街去游，人们围在街面看热闹，小孩们欢叫着跟着跑。

　　可可在一个故事里扮的是位银袍将军，头戴银冠，上插两根好长的野鸡毛，背背四面小旗，煞是神气；左手叉腰，右手上举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同时右足提起，金鸡独立，更显威风。

　　大人们在给角色们化妆时，我就一直在看。妆毕的可可，正像我们院子里的炳麟哥说书时讲的那样——粉面如花，剑眉似漆；唇点樱桃，眼放豪气，真一“美哉，少年!”小英雄了得。旁观的小孩，大都艳羡不已，也有妒忌的，说“哼，要我也不去!”正像吃不着葡萄的狐狸。细细一想，小男女来“扎故事”， 被高高地扎在半空中，全身动弹不得，非得要有勇气和毅力不可的。而且想到他们，一当扎起来抬起来上到大街游行，身上发痒无法抓，想上茅房得忍着时，我便全身的不自在，当然，更多的是佩服了。人出名，看来易，其实很是艰难。

　　上街游行，是热闹的事情，游到东郭桥打转，街两旁都是看热闹的人。我见过或参加这样热闹的有好几回了。一次是“公私合营”，又是放鞭炮，又是大游行。一次是打倒“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游行，一边挥动写有字的三角彩色小旗，一边由人领着高喊口号，胡风提着滴血的匕首的漫画，给我极深的印象。一次是十五夜“闹元宵”、“闹花灯”，有飞舞着“呼呼”作响的火流星，有翻滚的彩龙，有缓缓划动的彩船，有一开一合的蚌壳精，真是万人空巷，万民狂欢。一次是学校组织的上街游行，唱着按《两只老虎》曲调谱的歌“抗议英法、抗议英法，反侵略、反侵略，支持埃及斗争、支持埃及斗争，要和平、要和平!”

　　暑假里“扎故事”，可可一举成名；暑假后好像转学到地委对门的资江完小读书去了。

　　我们住的王氏馆，也有个小女孩叫“可可”，她家与我家紧隔壁。可可五岁了，还不会说话，见到人来，只会耸起肩，平抬双手，仰着面说：“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