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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斌
“人间四月天”，这句话描绘了四月的美好与诗意盎然。可对“老实粉面馆”的老板刘老实来说，这个四月，他却如做了一场恶梦，度日如年。
这不，一大早，以“彪哥”为首的几个小混混又来“关照”生意了。
“彪哥”方面大耳，头皮锃亮，不管走到哪里永远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手指粗的金链子，嘴上叼着雪茄。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弟”，三人大大咧咧地走进店门，在刘老实面前停住，彪哥歪着脖子盯着他，将满口的烟雾喷在他脸上，害得从不吸烟的刘老实呛得连打几个喷嚏。
“老板，三碗牛肉粉！”留着板寸头的混混吆喝着。
“好，好，就来。”刘老实不敢怠慢，边应承着，边连忙弯腰从桶中捞了两把湿粉，放进漏瓢中，然后手持瓢把，放进沸水里煮。
刘老实家住城乡结合部，父母双亡，留下一弄临街红砖房，算是给他的唯一遗产。刘老实三十出头年纪，人如其名，性格憨厚、口齿木讷。眼看着同村人一个个到外面打工、做生意挣了钱，他徒有羡慕的份。
随着城市东扩，路网星罗棋布，刘老实家所在的村子变成了社区。周围住宅小区越来越多，人口越来越密集，和城中心并无二样。
后来，刘老实的一位叔父见他整天猫在家里当“宅男”，实在不是个办法，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自家的门面开家早餐店。开早餐店不太要说话，又不愁没生意，比外出打工要看老板脸色强多了。
刘老实也觉得这门生意不错。于是专门找到一家口味正宗的粉面店拜师学艺，除交了两千元学费外，还起早贪黑地免费打工三个月，终于将手艺学到手。
“老实粉面店”店面简陋，开业之初，生意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火爆。但到这里吃过粉面的人，往往惊诧于纯正的邵阳鲜辣口味，以致成了回头客并介绍亲友来吃早餐。一来二去，小店的生意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慢慢火爆起来。经过三年的发展，服务人员由最初的老实一人发展到现在的三人。
去年，一则消息如晴天霹雳，将老实惊了个趔趄。一家名为“天翔”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要在粉面店附近开发一个高档住宅小区，而粉面店也列入拆迁范围。接下来，周围邻居一户户地陆续搬走了。
“天翔”房地产开发公司多次派人到店里与老实商洽搬迁事宜，都遭到老实的严词拒绝。在他心里，一是故土难离，自己生于斯，长于斯，这份感情实在难以割舍；二是店里生意这么好，一年少说也有三、四十万收入，“天翔”公司补偿的拆迁款，比之店里的收入，无疑是巧取豪夺。店子是老实安身立命的依靠，现在要用推土机推平，这比用刀剜他的心还难受。因此，面对公司的催迁，老实总是下不定决心，每次消极应付。前来催迁的人多次警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我们老总你会吃不了兜着走”，老实见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没当回事，仍用心经营着生意。
可“彪哥”的出现，让老实预感到有事要发生。彪哥带着几个小混混隔三差五地窜到店里来，名义上是来“关照”生意，可每次都要找借口闹事，不是说粉里有头发，就是说粉质量有问题，不仅不买单，而且摔桌椅板凳，甚至威胁站出来相劝的顾客。一些胆小的顾客不敢来了，生意每况愈下。老实找他们理论，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以至于后来敢怒不敢言。
最近几天，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让老实稍觉心安。他来店里吃早餐，都会选择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彪哥他们闹事时，他就偷偷地对着他们摆弄手机，有时跑过来说几句公道话。有几次，待彪哥一伙走后，他走过来对刘老实说，现在中央在动员全社会大力扫黑除恶，彪哥这类人明显地属于恶势力，是政府严厉打击的对象。被黑恶势力侵害的群众，只要大胆举报，政府一定会为他做主。只有群众行动起来，让黑恶势力如过街老鼠，这个社会才会和谐平安。老实虽说对彪哥一伙深恶痛绝，但怕遭到报复，迟迟没有下定举报的决心。
“老板，粉搞好了没有，店子还想不想开了！？”过了一会，一名脸上有条刀疤的混混扯起嗓子叫嚷。
“就来就来！”刘老实下好三碗大片牛肉粉，叫服务员小李用托盘端着，送到三名混混所在的桌上。由于紧张，在放盘子时，小李手一滑，一些汤洒在桌子上，顺着桌沿往下流，几滴汤水滴在刀疤的裤子上。
“啪！”刀疤“嗖”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甩了小李一个耳光。“妈拉个巴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边骂着，边用左手揪住小李领口，抡起拳头欲往他头上砸。“板寸”见状，也围了过来，对着小李拳打脚踢。只几个回合，小李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地抽搐。两个混混并不罢手，仍用力往小李身上踢。
老实见状马上冲了过来求彪哥：“彪哥，大人不计小人过，他是新来的，不懂事，求你别与他一般见识……”
“我的刘大老板，终于学会求人了，哈哈……”彪哥左手掐着老实的脖子，右手将老实的脸拍得啪啪作响，“求我放过他，好说好说，得看你的表现了！”
“彪哥有何吩咐，请讲……”老实嗫嚅着。
“你们放手，还有没有王法了！”中年男子冲了过来，扬了扬手机：“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全部拍下来。刚才我已经打110报了警，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三个混混一听，本想冲上来殴打中年男子，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警车声，吓得落荒而逃。
“我已搜集了彪哥大量犯案证据，请正式举报他们，这次定要将这伙混混绳之以法！”等三名混混逃走后，中年男子亮出了工作证，原来他是政府机关的一名公务员。在他不容置疑的劝说下，老实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拨通了扫黑除恶举报电话。
过了几天，彪哥带着两名混混再次“关照”老实粉面店时，被乔装成顾客的几名便衣民警逮个正着。再后来，听老实说，彪哥一伙是天翔公司老板雇佣的打手，为了让人搬迁，打人、绑架等坏事做尽。天翔公司老板因为涉黑涉恶，也被立案调查，工程项目被叫停。
老实在说这些话时，不再木讷。听得入迷的顾客不时用力鼓掌，大声叫好。他那被阳光映照的脸庞，一扫堆积好久的黑云，那么灿烂，那么亮堂。
（作者系双清区新闻中心编辑、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