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双捌

　　虽然国家只规定了每年的五月初五为端午节的节日，沿江地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初五和十五这两天都是纪念屈子的隆重传统节日，而且，习惯地把初五和十五规定为小端午和大端午。

　　因为身居大山深处，这之前对于扒龙船的场景只是停留在文字的认识上，但对于那真实感受的向往，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在今年的两个端午节中，我看龙舟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

　　小端午在新宁城观看的扒龙船，我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新奇的同时大开了眼界。而大端午在回龙大兴村看的，感受更是真切了。

　　离江边还有五百多米，就听到锣声铛铛、鼓点咚咚了。那声音，分明在催促着我前往的脚步。穿柳分竹奔到江边，那“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景象就呈现在眼前了。

　　龙舟自然是少不了“龙”的，十多米长的船头安放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龙头”，船身饰着龙鳞。船宽只够两个健壮的汉子坐下，船头插着一杆标示着某家族或某村落的旗杆，站立着一个大嗓门的打锣的大汉，一张大鼓摆放在船的最中间，也是由一个精壮汉子掌管，船尾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艄公，中间，就是二十来个虎虎生威的金刚了。

　　这一段江面，听说是扶夷江最阔的水面了，几十艘龙舟穿行于江面上，于孤陋寡闻的我来说，该是蔚为壮观的景象了。

　　开始是各龙舟自由的竞渡，锣响鼓鸣汉子吼，那分明是决战前向对手的示威。

　　我有幸被同意到一艘龙船上去亲身感受这竞舟的激烈。因为是第一次坐这种小船，心底虽有些许的害怕，但我不舍这难得的殊荣，左岸青山耸立，右岸稻禾飘香，于是淡却了心底的一丝怯意，而在这摇曳的小船上享受着“舟行碧波上”的惬意。

　　比赛前，四艘龙舟停在同一起跑线上，各方准备停当以后，发号枪一响，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就响起来——这里没有谁是最卖劲的，但无论什么人，在面对竞技的最先时候绝对是没有偷懒的，船头打锣的在撕破着喉咙叫喊着：

　　扒呀扒呀——

　　扒开船头摆开梢，

　　摆开摇片心莫摇。

　　扒船汉子攒起劲，

　　扒赢龙船抱娇娇。

　　于是桨手们齐声喊起：扒呀扒呀，啥劲扒呀……

　　威猛的浆手，此时彰显的是雄性的极限，埋头紧绷着股肌、协同着鼓点拼命地挥动着浆片向前划去……水花四溅间，波开浪裂，我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不知怎样才能使上一份劲，来给予他们施与我这份恩典以报答，也不懂这扒船的歌词，也不顾我的叫喊是否给予了浆手们以鼓舞，只好使劲地叫喊着“扒呀、扒呀，啥力扒呀!”如此来表达我平生第一次浪遏飞舟的喜悦和对他们的感激!

　　打锣的不停地变换着号子：

　　江边杨梅打白花，

　　杨梅红了最好呷。

　　扒船汉子攒起劲，

　　扒赢龙船搂起花。

　　扒呀扒呀，啥劲扒呀

　　……

　　“云旗猎猎翻青汉，雷鼓嘈嘈殷碧流”。激烈的竞渡终于到了终点，输赢固然是每个竞技者所在乎的。在过去，常听说因为赛龙舟的输赢而双方或几方发生群殴的，但这里，我只看到输赢者的共同欢笑，“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夺得锦标归”，赢者心欢，输者心服——风平浪静之后，江面呈现的是一片祥和平安……

　　舟停岸边，离船上岸，汉子们扒兴未尽，又进行着自由地扒划。我的脑海里浮现着的，是两千年前屈子的天问塑雕，他的忧国忧民不就是为了国泰民安么?继而，“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歌声又在耳边响起，那“听惯了船工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的悠远绵长，“忠贞如不替，贻厥后昆芳”，这歌声和着屈子的离骚，又牵动着多少中华儿女的家国情怀啊!

　　(作者地址：湖南省新宁县一渡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