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冬云

　　每当七夕来临，我们总要坐等在爷爷门前的葡萄架下，听爷爷讲牛郎织女相会鹊桥的情景，静听牛郎织女缠绵深情的对话……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这故事陪伴我走过无数个风雨人生，葡萄架是我无法抹去难忘的记忆。

　　爷爷门前有口池塘，葡萄架把池塘和屋连在一起。池塘里有小魚，浮萍，荷花。春天来临，小魚在池塘里自由欢快地游来游去，好看极了。爷爷喜欢养鸭子，鸭子成群在池塘里疯狂戏舞，舞出了韵味，舞翻了岁月。到了秋天，葡萄架下挂满紫色，晶莹透亮的葡萄诱人可爱。趁爷爷不在时，偷偷地摘几颗放进书包和同学一起分享。葡萄着实爽口，甜蜜，味道难忘……

　　傍晚，月亮从爷爷的屋背爬出来，正好挂在葡萄架上面，倒映在池塘里。晚风习习，吹皱水面，月影在池塘里变换金条形状，留给你是心往神驰的幻觉。

　　爷爷忙完家务，习惯地摇着扇子，跟我们坐在一起讲述神奇古老的神话故事，我们听得出神入化，津津有味。听得最入迷的算我和邻居的桂妹，爷爷每讲完一个故事，总是向爷爷提出各种问题。爷爷对我们的问题张口结舌，只是搪塞地说，好好，别多嘴。爷爷每个小故事讲完后桂妹总是缠着爷爷再讲一个。爷爷无奈只好安慰我们，兔崽子，好好，明天给你再讲好听的……到了第二天，我们等着太阳快点下山，洗完澡，吃完饭，早早排凳子等爷爷讲故事。

　　我们院子跟我们一起长大的有七八个小伙伴，还有跟桂妹一样大几个女同伴。我们一群细伢子整天混在池塘里肆无忌禅打水仗，游泳比赛，学鸭子潜水……爷爷生怕出意外，执意赶我们出来，后来爷爷规定我们每次玩不准超过半小时。桂妹跟我是形影不离，我在池塘里无论玩多久，她痴痴地会有池塘边等多久。

　　到了初中，我们不再缠着爷爷讲故事，晚上有家庭作业，看看书，听听广播，收音机……初中毕业后我羡慕院子回家探亲穿绿军装的叔叔们，希望自已能有一天也能穿上神气军装。冬天来了，征兵的时候到了，我们一起几个同伴瞞着父母偷偷地报了名，果真我身体合格，政审合格。正当接兵站的同志家访我时，父亲突然病倒，医院诊断是不治之症。父亲整天卧床不起，需送茶、送水，还要喂饭。母亲先天性肢残还有风湿病，手脚麻木……我是家里老大，比我小的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小的还只有三岁。父亲的倒下对我们家就是天塌下来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当兵的念头时，桂妹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说她喜欢我，愿意为我撑起这个家，我非常吃惊和感动。当时我思前想后，不能连累一个无辜的姑娘，犹豫好几天没答应。她看出我心思，坚决支持我去部队，她的家人也反对我们在一起。在她再三要求保证的前提下，我最后作出决定还是到部队去。几年来的磨炼，我在部队先后立过二等功，得过嘉奖，从班长晋升排长、连长、营长等职。

　　日子象流水一样过去，桂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父亲母亲，担当起家里重担。每天，天刚放亮起床搞早点,让我弟妹去上学，上午顶着烈日，冒着严寒滚打在田头地里，星星月亮成了她亲密伙伴。她很有计划地自已种了很多菜，满足自己的生活外，其余都用来养猪喂牛。我家有了桂妹鸡鸭成群，鸡鸭可改善家里生活，多余的可上街换点油盐钱。秋天家里还可卖几头肥猪换来的钱可供弟妹读书费用。过年了家里还能宰头大猪。每次我写信给桂妹 询问家里情况，她的回信不到三句话：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没时间跟你扯，你安心在部队好好干。她的几句话常常使我泪水直流。我记得我第一次探望她时，她不是我脑海里印象，她头发变黄，脸变得又黑又瘦俨然乡下老太婆，我握着她的手，她双手象松树皮开裂。我感动得一下子两行泪珠挂满两颊。她甩开我的双手嗔怪地：男子汉，钢铁战士还掉泪，像什么话，婆婆妈妈。我没时间快进屋，还有好多活等着我。时光无情，留住记忆留不住青春，弟妹大了，父母老了。大妹妹上大学了。我跟桂妹的事也该有个着落。领导批准我一个月婚假，我准备了却双方父母的心愿，想不到桂妹一口拒绝我。后来才知道她得了绝症，在她身上搜出癌症诊断书……

　　桂妹的离世使我痛不欲生，我把桂妹跟我父亲、母亲一同葬在一起。每当清明来临、七夕来临我望着爷爷的老屋发呆。我喜欢徘徊在爷爷的池塘边和葡萄架下，仿佛在葡萄架下坐着一位姑娘。呵，桂妹。我伸开双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然而碰到的是一串串紫色的熟葡萄……

　　(作者地址：邵阳县塘田市镇)